沈宛恍然抬起头，多少年前，娘亲也曾这样叫过自己。“蝉儿”，那样温柔的唤声，那样温暖的怀抱，是沈宛童年时代为数不多的快乐记忆。后来，在青楼度过的无数个冰冷的夜晚，沈宛午夜梦回，依然忍不住垂泪想念娘亲的怀抱。

一念及此，沈宛无论如何也无法拒绝，只有点头，道：“公子……”

白榕夏笑道：“不要如此叫我，唤我‘榕夏’吧。”他眼神中的明净让人不能拒绝。

沈宛只有道：“榕夏，你对我有救命之恩，虞蝉此生绝不敢忘，定倾毕生之力来报。只是你这一番情意，只怕虞蝉

……今生无缘承受，只有来世再报了。”忽然想起当日面对项庄的情意，自己也曾许诺来生再报，不由叹息，此生辜负的人实在太多。

白榕夏的目光瞬间黯淡，却仍笑着道：“没有关系，早晚有一天，你会对我敞开心扉的。”他的目光彰显着他的决心和自信。

沈宛暗暗叹息，不愿再说此事，忽然道：“不知此刻……外界战况如何？”

白榕夏凝视着她：“尘世间，有你放不下的人？”

沈宛怔住了，旋即淡淡道：“并没有。只是有些好奇罢了。”

自己只是因为好奇，当然只是为了好奇。在这陌生的秦朝，自己怎会有放不下的人呢？项羽项庄……他们是间接害死李家父女的人，自己怎会对他们牵挂呢？简直荒谬！

白榕夏沉默半晌，道：“自陈胜吴广在大泽乡起义后，秦朝统治再也无法稳固，各地纷纷起兵。眼下，崛起之势如剑破苍穹般的，是项羽。”

沈宛怔了怔，道：“你怎会知道外界局势？”

白榕夏笑了笑，道：“夜观天象而知。”

沈宛注视着他，这真是一个神秘莫测的人物。

过了半晌，沈宛才缓缓道：“依你看，今后，这天下之主会是谁？”她的声音多少有了些颤抖。

白榕夏凝注了她半晌：“你真的想知道？”

沈宛轻轻道：“是。”

白榕夏叹息道：“今日若非是你，我……”他顿了顿又道：“天下之主，此刻未出。”

沈宛的心没来由地一沉，是刘邦！不是项羽！天下之主，果然不是那个锋芒毕露的西楚霸王。

手轻轻倚上枝干，为什么，心中一片空落如斯。

白榕夏静静看着她，忽然道：“姑娘想入世么？”

沈宛一怔，旋即玩笑般道：“公子想赶虞蝉走了么？”笑意盈盈，将眼底心上那一点不肯遗落的悲悯瞬间掩盖。

白榕夏望着她，轻轻一叹，道：“不是我想赶你走，只是你的心已走了，你不想追上它吗？”

沈宛漠然，转身：“心？很久很久以前，它就已被我遗忘了。”真的很久了罢，容若离世，那是千年的距离。而这千年之前，回眸万里，任江河望尽，看不见，心湖涟漪下波澜映照的影子。

白榕夏怜惜地望着她，半晌才道：“纵然你不想走，我也要走了，你不跟我一起走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