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天夜晚我和我娘都没有睡觉。

捡着能看清的残卷赶紧誊抄出来。

整夜我娘都很沉默，只有我知道她曾经为这本笔记付出过多大的心血。

很多个我犯病的夜晚，她就是这样一边照顾我一边整理医书。

花了许多年，才有这究极精华的一本。

我爹一直在窗外徘徊，敲了几次门见我娘都没开，于是沉默地守在窗边。

直到后半夜，隐隐听到芸娘说话的声音，他才离开了窗边。

第二天，芸娘和秦淮南都没有离开。

对上我娘淡漠的眼神，我爹踌躇地解释：「淮南昨晚受了惊吓发了高烧，现在不好挪动。等他好了，我就去给他们找院子。」我娘没有说什么，但也再没跟我爹讲过一句话。

我爹来找我探过消息。

我只是告诉了她我娘付出了多大的心血才得到这一本笔记，我爹羞愧难当，大晚上地坐在院子里喝闷酒。

但第二天秦家母子仍然好好地在我们家养病。

我就知道为什么母亲从不愿意对着父亲诉苦了。

有回声，才可言说。

我娘大有秦家母子不离开就绝不与我爹说话的架势。

只是带着我日日上客栈拜访神医。

好在总算有了点好消息，我娘让药店留意的药方所需的最后一株药出现了踪迹，我娘喜不自胜地回家取钱。

这钱为了攒着买药她已经存了许久，在家里最为难的时候她也没动过。

然而谁也不知道这钱已经被花出去了。

沉默了许久的小院爆发了史无前例的争吵。

「江御风！那是给女儿买药的钱！」我娘气得直抖。

我爹如以前很多次一样陈恳地解释祈求原谅。

秦家人上门纠缠，要带走秦淮南这个秦家的后代，芸娘也被婆母要求改嫁，说是已经谈好了彩礼。

母子俩跪下来求我爹救救他们。

我爹用我的买药钱买断了秦家母子，签了一份断亲书。

「江御风！你欠的人情债凭什么要用我女儿的救命钱来还！」我娘眼里盈满了泪水，啪地打了我爹一巴掌。

芸娘和秦淮南吓得跪在一旁直道歉。

我从来没有见我娘这样哭过，即使是医书被毁她也只是沉默地隐忍着，但这一次她真的像疯婆子一样撕扯着我爹的衣服，用最难听的话辱骂着我爹。

我爹身怀绝世武功的大高个，只是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任她打。

「我不知道，我以为一一暂时还用不到这笔钱，我不知道找到药了。」他后悔得眼眶通红。

我娘气急地晕了过去。

「菀娘！」

我爹焦急地问我我娘怎么了，我讥讽地回问他：“我娘有心疾你不知道吗？”

看着他那晴天霹雳般的表情，我只觉得没意思。

我娘其实一直身体不太好，长久地操持家务，还要上山采药换钱，加上应付我爹时不时带回来借住的友人，身体暗伤不少。

而我爹常年不在家，多少次我娘心疾晕倒，年仅几岁的我只能边跑边咳，磕磕绊绊地跑出家门去向邻里求助。

他作为枕边人，究竟给我娘带来了些什么？竟然连她的病都第一次知道。

我娘醒过来的时候，直愣愣地看着床顶。

我爹捧着药盒放到他面前：「菀娘，我买到药了。」从来不向人低头，只助人不求人的我爹第一次去向别人借了钱，虽然因为去的太迟，药只剩下三分之一了。

我娘只是伸手握住守在她床边的我：

「江御风，我们和离吧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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