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坊前厅里，八岁的小四，身着月白色宽袖上衣、深灰色裙子，头上一左一右梳着两个发髻，正双手托着一个装着木瓜、梨和糕点的木盘，轻手轻脚地放在神龛上供奉的酒神仪狄面前。

准备换下头天的祭品时，小四发现少了两块糕点，不由心中生疑，祭祀酒神是家里一等一的大事，谁敢动祭品？小四困惑地看了一眼大厅，爹娘和二哥、三哥还未到，动了祭品的人只能比她起得还早。

换上新鲜的祭品后，小四双手下垂退到一边，一脸恬静地看向法相庄严的仪狄。

两尺余高的仪狄端坐在神龛中，赤足踩在明黄色的布上，黄布下垂，遮挡住神龛到地面的空档。她披发脑后，身着天青色的裙子，裙子下摆挽起扎在裙带中，怀里抱着一个土黄色的陶罐，一双法眼如明灯，仿佛也在看着小四。

酒坊主人刘保衡从里间出来，看了女儿小四一眼，见神龛前已摆好新的祭品，随即整了整灰色外衣的袖口，在铜盆里净面、净手，再拿起三柱香点燃，神情严肃地站在神龛前，弯腰九十度拜了三拜，口中念念有词，请酒神庇护自家酒坊能酿造出美酒，酒馆里客人如潮。

小四嘴唇微动，跟着爹爹默念着诉求，希望自己能有一个正式的名字，能和哥哥们一起上学堂，她相信酒神能听到自己的心声。

刘保衡拜完把香插进铜炉时，小四娘踮着小脚，衣衫不整、蓬松着头发，摇摇晃晃跑进来。

小四见了纳闷，以前这个时刻，娘都是穿戴整齐，一手牵着二哥刘文成、一手拉着三哥刘功成，从从容容掐着点进来。

哥哥们呢？如此重要的仪式上，祭祀主角除了爹爹外，就是二哥。小四甚至觉得爹爹心里唯一的主角是二哥，爹爹平日毫不掩饰对他的疼爱，直言要将十岁的二哥培养成酒坊的少当家。

果然，刘保衡没有见到二儿子、三儿子，脸一沉，视线落在妻子刘王氏身上，无声地逼问原因。

“老爷，我刚才去房间喊文成、功成来前厅时，看到文成不在房间，就去后院找了一圈，没有见到人，我不敢耽误拜祭，只好让老三去酒坊看看，兴许老二去了那里。”刘王氏屈膝微微弯腰，双手交叉垂在胸前，小心翼翼地解释。

“这种事，绝不允许发生第二次！”拜祭仪式已开始，是断断不可停下等人的，刘保衡黑着脸，转身面向酒神仪狄，重重地跪下磕头。刘王氏在他身侧也跪了下来。

小四则在后排跪下，她学着爹爹的样子，每磕一下，双手掌和额头都贴在地上停留片刻，希望酒神能感受到她的虔诚。

磕完头后，刘保衡刚准备起身，神龛上的香炉突然滚落，不偏不倚，正砸在他背上，香灰撒了他一身。

刘保衡一时反应不过来，身子就像中邪了似的，僵直在那里，起身也不是，跪拜也不是。刘王氏也是手足无措，有心去拍掉老爷身上的灰尘，又担心随便乱动对酒神不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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