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雪花染白了萧晔的墨发，满是雪沫，头发湿了一片，此刻迎风也是飞扬不起来。

“大哥。”之晏伸手想去握萧晔的手，却被他巧妙避开，之晏话里带了哭腔：“大哥，你冷不冷？”

“少爷，少爷。”狗蛋儿同老管家赶了过来，怀中还抱了一堆东西。

老管家看着萧晔，微微点了点头，萧晔心里那块大石头重重得砸了下去，血肉模糊。

“萧晔大哥，你都不穿衣服，不冷吗？”狗蛋儿很是诧异，又看到之晏身下，不由推了之晏几下：“你把他衣服坐着做甚啊？大哥冷的。”

之晏慌忙起身，萧晔却按住了他，之晏眸子里满是惶恐不安，“大哥，之晏……”

“无妨，大哥不冷，之晏别冻着了。”萧晔屈膝蹲在之晏面前，接过管家手中的东西，原是一毛皮大氅，萧晔抖了抖，替之晏披上，又拢紧了几分。

又脱了之晏鞋袜，确实被雪水浸湿了，又替他换了棉里绒鞋，身上也是不冷，心里暖暖的。之晏看着萧晔俯身为自己整理每一处。

萧晔单薄的xie衣里的肩膀都在不停得颤抖，之晏却没有扶他起来的勇气。

“捂着这个吧，暖和。”萧晔把那手炉塞进之晏手心里。

“狗蛋儿，把屋里的炉子都燃起来吧。”

萧晔转身就往屋里走，挺拔的背影今日也只尽单薄，那后背处还湿了一大块，狗蛋儿恰好推了火炉出来，映在萧晔雪白里衣上。

金黄金黄的暖洋洋一片，好似在萧晔身上度了一层光芒，不出一瞬，又暗沉了如那夜色般。

萧晔去了大约一柱香的时辰，雪花只纷纷扬扬，又似柳絮又似细盐。

“当年铁马游沙漠，万里归来会二龙。周氏君臣空守信，汉家兄弟不相容。

只知奉玺传三让，岂料游魂隔九重。天上武皇亦洒泪，世间骨肉可相逢?”

萧晔不知何时换了身戏服，之晏这才看清原来自己面前竟有个戏台。

愁肠粉饰一水袖，娇颜青衣半点墨。

之晏闻得那几句，只觉心头不舒服起来，萧晔举步如和风拂柳，启齿似燕语呢喃。

唱腔处处撩人心，浮一袭水袖，唱一出牡丹亭。

声音的悠扬，越调的婉转，入耳妙不可言，好似细雨淋漓，又似杏花扑面。

听轩日日歌舞戏曲，再婉转的嗓音也不如萧晔现今的清雅，举手投足之间，却有妩媚动人姿态。

只怕世事含糊八九件，人情遮盖二三分。眼见他起高楼，眼见他宴宾客，眼见他楼塌了。

谁人能解，如何去解？

之晏手里的火炉也渐渐冷了下去，老管家给萧晔裹了袍子，萧晔跳下戏台，抬步走近之晏。

一撩袍，就盘腿坐在了之晏旁边的雪地里，自袍子里拿出几瓶温好了的酒，递于之晏。

狗蛋儿刚想凑凑热闹，却被管家强行拉了出去。

萧晔面上未化妆，只是换了戏袍，现今也被裹在大氅里，倒是丝毫看不出那个嘤嘤婉转嗓音的人，会是萧晔。

“大哥。”之晏抱着酒瓶，呐呐开口唤了一声。

“本是同根生，相煎何太急。”萧晔倒了一口酒，又拍了拍之晏的手，“有事同我讲？”

如何讲呢？那人尖利的声音好似还响在耳畔，萧晔，他是你的仇人！

萧晔搭在他手上的指尖终是滑了下来，痴痴笑了两声，说不出的悲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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