爹生了一天一夜，气息将断的时候终于生了出来。奶奶从娘手里接过只看了一眼就扔了出去，她脸色煞白连连后退，嘴里还叫嚷着：“鬼，有鬼啊。”

孩子被摔疼了，躺在地上嚎啕大哭。我上前把孩子抱起来，却发现这个孩子跟小姑姑长得一模一样，或许我应该说，这就是我小姑姑。

小姑姑迎风就长，短短几分钟长成了一个十六岁少女的模样。娘见了，忙找了自己的衣服给她穿上，她爬起来慢慢靠近奶奶，嘴里带着哭腔：“娘啊娘啊，你为什么要把我卖给那些男人。”

“娘啊，我身上好疼啊，你为什么要卖了我，难道只是要给哥哥买一辆自行车？”

翠翠抱着肚子后退，奶奶慌慌张张说：“不是我，不是我害死你的，是那群男人害死你的。”

“你要报仇就去找那些男人，你别来找我！”

爹刚刚清醒片刻，看到自己那死了二十多年的妹妹站在院子里，双眼翻白又晕了过去。

奶奶后退着爬开，最终还是没有遏制住心中的恐惧，跌跌撞撞跑了。小姑姑也跟在她身后，似乎是想要个答案，不管这个答案是对是错。

娘把爹扶到床上去，她喃喃说：“你可不能死啊，你还要生孩子呢。”

6

奶奶死了，跟她自己所说的一样，针扎进心口处刺进心脏里，想必走的时候也没有多少痛苦。小姑姑没有回来，那朵蘑菇也彻底枯萎了。

翠翠没了使唤的人，就来使唤我。她用尖长指甲戳着我的头皮：“小娼妇，家里都多长时间没见肉了？当时说让我在你家好吃好喝，现在就这样对我？”

现在是荒年，能吃上一把青菜就算是好日子了，她竟然还想着天天吃肉。我不答应，她就使劲戳着我的头皮，最后我没有办法，跟她说：“家里没钱了，奶奶死了，爹也常年卧床，就那几只鸡还留着下蛋用的。”

“你要是真想吃肉，就去我娘屋子里偷那幅画，我看那幅画是个古画，你偷了还能卖点钱。”

翠翠说让我去偷，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后又让我回来，说她自己去。

我知道，她是看这个家里没指望了，才会想着偷了画然后离开张家。

娘挑着灯仔细看墙上那幅画，这幅画是跟她一起回来的。画上是个村子，有山有水有村落还有人，上面寥寥几笔，人却是像能够活过来一样。

画有些年头了，纸张都微微泛黄。娘仔细数着上面的人：“一个两个……三十一个，这张大壮就是生到死也不够啊。”

“还是要村里其他人帮帮我。”

娘的脸在烛火晃动下更加美艳，不像真人，像是壁画里的仙女。灯熄灭后，翠翠悄悄摸进了我娘的房间里，不到十分钟就哭着喊着出来了，她嘴里叫着：“画中人夺命了！画中人夺命了！”

她吵醒了左邻右舍，娘披着衣服从房间里出来：“好妹妹，你这是怎么了？你还怀着孕呢，赶紧起来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