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哎？”刘磊这回是真的惊了，脱口道，“凭你的条件，完全可以去考正式编制的老师，或者考公务员也行，都是铁饭碗，干吗要去当辅导老师？说出去也不好听，你可是交大毕业的啊。”

这话从刘磊口中说出来，谈易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，只道：“能多赚一点。”

刘磊咂舌：“你这么缺钱吗？小姑娘家的，不用太拼。”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，把手机掏出来递给她，“加个微信呗……对了，你教什么科目？”

“高中数学。”谈易接了手机，扫他的二维码。

“要考证吗？”

“要的。”谈易说，“我这个月刚拿到教师资格证。”

刘磊长长地“哦”了一声，脑子里飞快地盘算，随口道：“其实要我说，你完全可以边上班边准备考公，像我们，工资虽然不算太高，但在这种十八线小城市，过得不要太潇洒哦。而且福利待遇不错，又清闲……嘿嘿，对你们女孩来说，这工作还好找对象。”

说话间，梧桐絮从窗外飘进来，谈易蹙眉，挥了挥手掸去。

刘磊看见，笑道：“小马市你也知道，学人家搞来这么多梧桐，四五月份最难熬，全是毛絮。你戴口罩真是明智，明天我也搞两副戴戴。哎对，你现在还是单……”

“我到了。”谈易突然开口，顶着刘磊八卦的眼神，抬手指了指路边，“谢谢，到这里就好。”

刘磊迟疑：“这才到市中心，你不是要去花雨路吗？”

谈易低声说：“我想起来，我妈让我去超市买只鸡回去煲汤，方便靠边停吗？”

刘磊言犹未尽，却也只能停车，看着谈易慢吞吞地下去，一举一动都与记忆里那个憨厚温和的小女孩重叠。

她的成长轨迹和他所设想的一模一样：小城姑娘，就该是这个婉约秀气的模样，是受不了大城市磋磨的。原本听说她考取了上海名校，刘磊还暗叹她飞上枝头变凤凰，如今一见，这感觉才对嘛。

刘磊顿觉自己英明远见，连带着脸上的笑容都多挤出了几道褶子，冲她摆手：“有空一起吃饭，我带上老婆孩子。”

谈易也对他摆手，没接话，只道：“再见。”

谈易并不需要去什么超市，话不投机半句多，与其再和刘磊尬聊，不如早早抽身。

视线内，刘磊的车子渐渐汇入车流，等到彻底看不见了，谈易这才打车回家。起步价，在小马市只要七块钱。城市小也有城市小的好处，从市中心出发，去谈易经常活动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超过十五块钱——这在上海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。

谈易家住花雨路16号的槐花楼，老式职工楼，每层楼一条长走廊连着六家人。根据谈易爸爸谈昊所在工厂的规定，职工在职工龄满二十年，就能获得房产所有权。这规定把谈昊和工厂捆绑了半辈子，也让无数人家与槐花楼结下半生契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