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。

风刀霜剑，漫天飞雪。

楚家门外的百十来个青黛色的石阶俨然成了高陡的雪坡。

楚家之主，楚彦雄，乃是羽山一带赫赫有名，武功一流的名人。旗下门生三百，数虽不多，却都是远乡近邑功夫了得之人，无一例外。这些人也都是深闻楚家绝顶武功——悬灵术的厉害，慕名投奔楚家门下从师学艺，马首是瞻。

这一日，楚家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有力的叩门声。

看门的老张因昨晚坐班上夜，正酣然在卧，忽听得这叩门声，不免心烦意乱，心下想着假装没听见，躲着便是，反正敲这楚家门的，不是登门献礼，让楚老保他全家，就是亲家造访，借楚家之威福，撑着颜面来寻财寻宝，托亲挂眷。老张这十几年来见多了，纵是怠慢了也无妨。若是门生来拜，大多在阳春三月择个良辰吉日来，如今年末，天寒日冷的，谁肯披霜戴雪地来拜师呢？况且，老张这些年也学会了倚老卖老，懒怠一时想必也无妨。

但这次的不速之客，让老张心愿未遂，那抠门声一直不断，越发显得短促焦急。

无奈，老张冒着寒冷起身。

开了门，眼前是一个身量未足的少年，身着石青鼠褂，背着一个褐色的大包袱，两肩都是雪，头顶的毡帽也被雪盖了白白一层。

他整个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，风吹得他摇摇晃晃，他却像是用尽了力气站着。

老张看他可怜，拉他进门来。

未等到老张问，少年先开了口：“老师傅，请问，宗师楚彦雄可住在这里？”

老张答：“在，但现在天还早，楚老还在休息。孩子，你找我家主人做什么？”

少年不假思索道：“拜师学功夫！”

还真是个登门拜师的，老张听得有意思，笑问：“你且说说，为何拜师？”

少年斩钉截铁：“复仇！”

复仇？老张听得一震，复又盯着少年重新打量了一遍。只见他双目圆瞪，拳头紧握，下颚紧收，唇角微微抽搐，似有咬牙切齿之相。

看似单纯的孩童，目光却如此的仇恨，这让老张勾起了一丝过往回忆，缓缓转过头，往前堂的方向凝望去，目光深远，不知其意。

后来，老张只是对少年说了句：“天下复仇之事数不胜数，凡能成事者，往往非一己之力，还需遇到对的人，对的时机。”

少年只觉得这话意味深长，思索之间已经被老张带进了楚家前堂的屏外候着。

一个时辰之后，楚家大当家楚彦雄上堂，老张便将方才之事回明楚老，包括那孩子的抱负。

“哦？”楚彦雄有点惊诧，便命：“带他上堂来，你自去便罢。”

老张回到屏风外，轻拍少年的肩膀，嘱咐了他两句规矩，少年便上了堂。

望着少年的背影，老张轻抚长须，清晨的风吹动了他散乱的须发和残破的布衣下摆，老张陷入了思索。

少年走进来，登堂便叩首：“拜见师傅！”

楚彦雄见状忙道：“慢！”，复笑道：“我还未应了这事，你倒慌起来了。既是拜师，哪有不报家门的。”

“弟子苏青冥，年十四，茉州人。”少年清脆地应答。

“为何拜我？”

“复仇。”

“哦？详细说来。”

“回师傅，去年三月，我父亲去菱州珠山一带办事，不过是些生意往来，我那几日多病，没能陪着父亲去游玩，和母亲在家。谁知，父亲竟一去不复返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