旁人都说我痴,只我阿姐从不嫌我。
阿姐平日里说的最多是:我们宝珠长得真好看,我们宝珠真聪明,我们宝珠自是
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儿。
我阿姐却不知道,她才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儿。
她护着我从春日到冬日,从没说过一句累。
在阿爹阿娘和兄长们不能护着我的岁月里,她将我护得妥妥帖帖。
她最常说的一句话是:宝珠啊!你看,日子总归是有盼头的。
我也不知自己要盼什么,可阿姐盼什么,我便同她一起盼着。
盼着盼着,阿爹阿娘兄长们都安然无恙地回来了,我住进了大院子,成了温尚书
的幼妹。
我想吃什么穿什么戴什么就有什么,明明日子好起来了,我却没了我的阿姐。
她说要回老家嫁给村头的狗蛋,待她嫁了人,便又要回汴京,到时就来接我,我
就能和阿姐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。
可阿姐不见了,她既不曾和村里的狗蛋成亲,也不曾回汴京我们的铺子。
她不要我了,我的阿姐丢了我。
长兄派去寻她的人回来了,说阿姐全无踪迹。
阿娘哭得快断了气,嘴里喃喃地骂阿姐是个孽障,是要疼死了她才算罢!
我阿爹坐在檐下,一整日不吃不喝不说话。
二兄和三兄登着眉头,叹了又叹。
我拉着长兄问我阿姐去了何处?她是不是不要我了?
长兄平日里很是冷肃,话也少。
只那日他摸着我的发顶,说她最喜欢的人是你,怎会不要你?她总要回来的。
说这话时,他嘴角还带着笑。
我长兄是极厉害的,我信他的话。
我自小不爱哭,听说得了痴症的人都这样。
可我阿姐走了,我留了她最爱吃的桃花糕在柜里,桃花糕发了霉她也没回来。
阿娘给我同她一人打了一副红宝石的头面,我将那头面摆在梳妆台上,日日看
着,盼她有一日忽就回来了,抱着那头面瞧了又瞧,摸着我的发顶说我们宝珠长
大了,会心疼阿姐了。
头面都落了灰,我擦了又擦,她还没回来。
我哭着去书房寻长兄,春日都过了,我阿姐怎得还不回?
长兄正在画画,画上的人眉眼弯弯,一条辫子垂在胸前,身上穿的还是她旧日里
的青布衣。
画上的人是我阿姐,她是我阿姐。
[后院的老槐树长得那般高,你同长兄搬了梯子,去那树杈上等她,她若是回来
了,你一眼便瞧见她了。」
长兄搬了梯子,同我在那树杈上坐了一日。
已是夏日,却不很热,微微有些风。
「长兄,我想吃阿姐做的馄饨。」我咽了咽口水。
[我也是。]长兄低着头,不知想到了什么,嘴角抿了个浅浅的笑。
长兄忙得很,哪里有时间日日陪着我。
我每日无事,便一人坐在那树杈上。
远远看着,东京城里楼宇层层,总是要挡住我的视线,我伸着脖子,想看得远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