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恹恹地倚靠在矮榻上，大概的确水土不服，即便一身张扬的暗绯色长袍依旧使他看起来没什么气色。

十一伏地磕了头，一时却不敢再抬眸去看。

她生于微末，从来见不到王公贵戚，何况榻上那人金尊玉贵，干干净净。

他只是靠在那里，并没有说一句话，那通身天潢贵胄的气度却叫人无处躲藏。

而她蓬头垢面，冻得鼻尖通红，粗糙的魏军袍子被马鞭抽得露出了内里絮着的棉花，

靴底沾染的雪泥此刻在炉子的烘烤下化出一滩黑水，愈发令她局促。

肮脏，卑贱，粗鄙。

好半晌过去，矮榻上那人才倦倦问道，“叫什么名字？”

嗓音低沉疏冷。

她小心回道，“十一。”

那人笑了一声，“真是贱名。”

十一低垂着头，双手在袍袖中捏成一团，“父亲说，贱名好养。公子觉得不好听，

便为十一赐个名字罢。”

她寄人篱下多年，尚会察言观色。他若愿意赐名，她便也能多活一阵子。

她想，但愿他能赐个名字。

不料封晔嗤了一声，淡漠说道，“不过是个俘虏，早晚要埋进坑里，何必浪费心力。”

十一垂下眉来，掩住眸底黯然，“公子有什么事只管吩咐，十一什么都会做。”

没说几句话的功夫，那人又呕吐起来，她赶紧跪行几步上前为他轻拍脊背。

她照顾病重的父亲数年，知道该怎么侍奉病人。

但年轻的公子却抬手一把推开了她，一双好看的丹凤眼中流出嫌恶，开口时话声亦是十分清冷，“谁封你碰我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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